这是一个休息天的早晨。

柔和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照在光洁的木地板上。火苗呲啦呲啦地在炉子上跳跃，煮着新鲜牛奶的小锅咕噜咕噜地响，揭开盖子还冒着热腾腾的水蒸汽。August戴上隔热手套把锅从炉子上拿下来，放在灶台上。“叮”地一声，隔壁的面包机里弹出了两块刚烤好的面包。

把热牛奶倒进杯子里，再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橙子和一小盒黄油，August随手抓了一本旅游杂志就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他喜欢把黄油涂在面包上，喜欢面包搭配牛奶这样简单的早餐。只有在周末的餐桌上才会出现种类不多的水果，August也是喜欢的。只是平时工作忙，起得晚的August习惯叼了片面包就出门赶公交车。偶尔下了早班，通常也是倒在沙发上一睡就是一上午，水果的及时补给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忽略了。

August随手翻开杂志的内页，那一整面的篇幅都在介绍几内亚刚果雨林带中的卡卡梅加和它生物的多样性。作为兽医，对动物保持时刻的关注也是一种职业习惯。每年的宋干节前后，如果工作不是特别地繁忙，August都会向医院请个小假去外面走走。但一般来说，一个人的旅行通常都走不远。

这几年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参与一些和动物相关的无偿保护工作。去年冬天，在胡志明市的一所野生残障动物保护机构里，August遇到了一位上了年岁的老兽医。那位老先生刚从四川卧龙的动物救助中心回来，也是在那里，老医生对中国的国宝有了深入的了解。当August听说中国熊猫基地的志愿工作的时候，他是很激动的，他当然很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去中国的四川看看。

第一次在救助机构的公益影像上，他发现自己对这种胖嘟嘟，有一定分量的黑眼圈动物有着相当的喜爱。

对了，这家伙有点像Ngern。想到这里，August的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藏着清清浅浅的笑意。说起来，Ngern前几天还跟他说起之前去外地散心的时候发现有小企鹅很像他呢。真是的，他怎么就像企鹅了呢。August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点牛奶，用手一点一点地捻着掉落在餐桌上的面包屑。

这家伙，真是没什么眼力。

虽然是清闲的周末，可是还是有事情要做的。上午约好了去Ngern那里检查一下小Milk的身体状况。听他说，小Milk最近好像不怎么爱吃草。好不容易囤着烘干的提摩西草叶闻起来就香喷喷的，可还是勉勉强强地只啃几口。虽然很可爱，可是脾气也是很大的。August这样想着。如果能跟White家的两条狗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性子也能收敛些。

到达Ngern家小花园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中间August又绕去水门市场给小Milk带了两颗早市上新鲜的阔叶西芹。摁响了墙上的门铃，等了小一会儿才隐约听到门内传来的脚步声。

“吧嗒”一声，开了条小缝的门后边先窜出了一条杂着花色的小狗围在August的脚边直打转，随后出现的是Ngern咧得大大的笑脸。

“嘿，August，来得可真早，我正忙着给Milk洗厕所，”Ngern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解释了一下这么久才来开门的原因。“刚才让Milk在外面玩，估计没憋住，还没回到笼子就在阳台上直接来了一泡，然后又弄翻了厕所的盖子，我给它重新洗洗。”

August放下包包，把购物袋挂在玄关的架子上，随手从鞋柜里拿出拖鞋，这时候的小狗还在脚下转悠。“嘿，让我来猜猜，这是Maggi吗？”August伸手在它的脖子上挠了挠，柔软的颈部肉肉摸起来也是舒服的。

“是的，前些日子从家里接过来的。因为爸妈要出远门一段日子，就让它在我这儿先待着了。”Ngern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出来，在玄关处听得不大清。刚才给August开门的时候匆匆忙忙的，实际上厕所的尿渍还没有刷完，这会儿得使劲儿刷刷。

“之前Milk有过随地小便的行为吗？”

“唔，有过，但不是经常，”Ngern边冲水边回忆，“从这周开始慢慢变得不太正常了，有时我回到家就能在角落发现已经干了的尿迹。”

“说不定小Milk是在吃Maggi的醋哦，当然了，也不能完全这么说，”August顺手捞起不停扒着他的腿的Maggi，把它抱在胸前，逗小孩般地上下摆弄，“兔子是会出现标记性行为的，很多时候他们会在他们所占有的地盘上进行标记。你看，像小Milk这样随处上厕所，实际上也是在利用特殊气味进行家里地盘的划分。一会儿用稀释过的醋喷洒在尿过的地方把气味掩盖掉就好了。”

“好吧，这家伙，居然让我天天跟在它的屁股后面清理烂摊子，我都快成捡屎官了。”Ngern委屈地拧起眉毛，朝August摊了摊手，一副你快来同情我我要听些安慰的好话的表情。

August弯了眼睛，好吧，他承认这表情还是有点可爱的。但是对于家里已经有两个宝宝的人来说，他还是比较像一个大宝宝。走过去抬手拍了拍Ngern的肩膀，发现这个宝宝的小表情还挂在脸上。真是的，到底几岁。

初次在医院见到见Ngern的时候，他给August的形象是稳重的，不说是很成熟，但至少也是副淡定的模样。后来Ngern带小Milk去医院复查，August发现这个男人其实很有耐心。在小Milk去诊室做血检的时候，他一个人在一只生了病吊着葡萄糖的狗狗前面蹲了好久。再后来有一次，一个下着很大雨的午后，August需要把一只转院的狗狗送到分院去，正赶上Ngern顺路过来接他下班。从医院门口出来到车上还有一小段距离，那会儿Ngern撑着一把大伞，一路把August和狗狗护了个周全。直到他上了车以后，August才发现Ngern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大半，而他的身上沾到的仅仅是被风吹进来的细雨丝。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在August眼里，Ngern是一个谨慎沉稳又有耐心的人。但最近渐渐浮现出来的让August感到头疼的小情绪又是怎么回事。

在厨房里洗好西芹，控干过水的小番茄，把这周要给小Milk补充的蔬菜分类放进冰箱。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一人一兔，各占一半，悠闲得很。电视上播着自然系列的纪录片，镜头切换到海里大白鲨捕食鱼群的片段，Ngern认真地盯着屏幕，往嘴里送着August买来的苹果。

“苹果洗过了吗？”往沙发中间一坐，August抱过在沙发另一边蜷着打盹儿的小Milk开始做基础检查。

“洗过了，刚才看你不是在厨房忙嘛，我就干脆在厕所洗了，”Ngern一直看着电视，也没转过头来。随意地往沙发后边靠了靠，还是这个姿势舒服些。

“洗归洗，你也不削皮，这样很容易把残留的农药给吃进去的，”August朝他坐的方向瞟了一眼，这人还真是懒，看个电视连头都不舍得转一下。

“那你以后帮我削不就得了，”Ngern看着屏幕里凶猛的的鲨鱼嘿嘿笑，“你办事，我放心。”哎，怎么记着冰箱里还冷冻着一块三文鱼肉，不如中午让August做奶油菌菇意大利面好了，把鱼丁加进去也是不错的。

“懒汉一个，自己削去。”August不满地撇撇嘴，合着我成你家保姆了，又带兔子又带宝宝的。保姆还有工资呢，我还得倒贴。有些坏心眼地戳戳小Milk翻过来软软的肚子，今天检查的健康情况都还不错，牙齿也没有因为吃草少的关系有不正常的磨合。看来这几天的异常状况还是跟外界环境的变化有关呢。

Ngern在那头没了声音，只剩下电视里播音员声情并茂的解说。August也懒得出声，半个身子陷在沙发里舒服得不想动，他开始细细地打量明亮宽敞的客厅。

和自己家略微拥挤的布局不同，Ngern家的客厅很大。角落里种着绿油油的盆栽，暖和的阳光和宽大的落地窗，透明的纱帘被风吹着上下飘动。Maggi安静地趴在脚边，电视播放的空隙窗外能听到清脆的鸟鸣，还有今天特别好的天气。这一切都让August感到一阵浓浓的困意。

听到均匀的鼻息传来，Ngern转头看了看身边睡着的人，伸手拿了件薄衣盖在他的身上。

春日的早上，是有些凉意的。

至于奶油意大利面，还是他自己动手做了吧。